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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樊正清背着手, 心神不宁地在屋内踱了两圈。

    此时的他身处一个颇为精致的小院落中,洁白的院墙上开着形状不一的花窗,院中花木错落, 树影扶疏, 屋内则各样用品一应俱全,柱子上临时刻下了复杂的符纹, 正随着天色的变暗而散发出幽幽的白光。相较院外一些根本无处可住、只能临时结棚凑合的小门派, 待遇着实再优越不过了。

    当然, 修真之人,从根本上来说实在不怎么需要这些凡人才依赖的东西,食可餐风饮露,居可天地为席, 安下一颗心, 气息吞吐之间,便自有一方小小乾坤。

    但这间万天齐百忙之中仍不忘着人用心布置出来的小院, 代表的是对他樊正清的重视。

    或者说, 代表着对樊正清这个人, 所掌握的势力的重视。

    他辛苦经营那么多年,所求的,也不过是走到哪里, 都能有人拱手赔笑, 唤一声“樊阁主”罢了。

    好在兜兜转转了一圈, 虽还有一些不尽如人意之处, 前一阵樊诚志的事更是几乎让他前功尽弃, 但最终他稳住了,目标也基本达成了。

    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,院外依旧灯火通明,人影幢幢。

    因着邪修的泛滥,到哪里都是不能掉以轻心的,才一落脚,一队队训练有素的修士便自发地巡逻起来,任何一个小小的角落都不放过。

    又因临时需要聚集的人太多,时不时地便会有一场或大或小的骚动,寒暄声,小修士里里外外忙前忙后的引导之声,不绝于耳。

    在一片闹嚷嚷中,樊正清难得清静一会儿,却蓦然生出了一点点不适应来。

    他将背在身后的右手伸到身前,掌心摊开,一点金光就隐隐浮了起来。光芒越来越盛,没一会儿,就在离掌心数寸处变成了一柄小小金剑。

    这是他的本命之剑,当初懵懵懂懂地入了崇光阁,整日里摆弄着那些毫无灵性的木剑铁剑,不知咬牙坚持了多久,才终于换来明庭真人微微的一个点头,说:“可以。明日,你就便随我去一趟剑阁吧。”

    直到今天,樊正清依然记得自己当时的欣喜若狂。

    明庭真人是一个威严又和善的长辈。对于他亲自选进门的这些小娃娃,他仿佛拥有无限的耐心,可以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纠正他们的一点点细微错处。然而另一方面,他又是无比严苛的,只要还存在一点点瑕疵,他就永远不会点头说过。

    因着他的慈爱和强大,阁内的孩子们都是无比仰慕和依赖他的。但又因着他的严格,阁内的孩子又是相当不知所措的。

    相处得越久,对仙门的了解越深,他们就越明白明庭真人在修真界是什么样的传奇,也越明白自己与他的境界之间近乎无法跨越的鸿沟。

    高山仰止,景行行止。

    樊正清为内心的崇拜和不服输的劲头支配着,终于在同门中第一个获得入剑阁的资格,那一刻,他几乎喜极而泣。

    剑阁是明庭真人极为私人的一处地方,平日的闭关修炼在这里,搜罗的各种兵器法宝也在这里,一些炼剑用的珍奇材料也在这里。

    他让弟子去剑阁,便是亲手挑选合适的材料,一点点亲手打磨成一柄独属自己的剑。不一定是神兵利刃,却一定是与自己最默契的。

    樊正清已经不记得这柄剑跟了自己多久了,只记得他刚拿到材料时,激动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,有事没事就将灵力灌入其中,却始终没有任何感应。沮丧到怀疑人生时,明庭真人轻描淡写地嗤笑了一声“急什么”,然后那一日的夜里,他终于从坚硬的晶石中感觉到了一丝波动。

    不得不说,刚入门的那些年,他每每都会有一些欣喜若狂的体验。一直过了这么多年,他以为自己忘得干干净净了,稍一回想,竟仍是一清二楚。

    从有一丝丝感应,到一点点被他的灵力塑出雏形,慢慢地越来越精致,他的修为越来越高,长剑也越来越锋利,不管是谁见了,都会真心实意地赞一句:“果然是名师出高徒!不愧是明庭真人的高足!”

    明庭真人从来也不客气,捋着胡须呵呵笑:“那是!”

    樊正清敛眉沉稳地站在师父身后,面上谦逊地说哪里哪里,内心也是相当骄傲的。

    他当得起这一句赞。

    他是崇光阁最让人瞩目的新一代,为了得到师父和外人的肯定,他私底下付出了无数汗水,将那些早已记熟了的动作重复千百遍,严格要求自己,也同样努力地约束和带动着门内其他人。他是明庭真人的大弟子,也是崇光阁一众皮孩子的大师兄,他进退有度,是年青一代的榜样。

    然后,谢远楼出现了。

    樊正清从未如此清晰而深刻地意识到,什么叫做惊才绝艳。这也是他第一次最直观地意识到,天分上的差距,有时候是再多的努力都无法弥补的。

    其实真说起来,这个小师弟从未明显地表露过什么野心。相反,虽然他的年龄渐长,骨子里那三分孩子气却似乎从没褪完,三分任性,两分骄纵,有事没事就爱往外头跑,交往一些奇奇怪怪的人,有时还会惹点祸,今天把这家店砸了,明天把某个门派的弟子打了。

    时不时地便有人上门来告状,明庭真人头大如斗,专门在剑阁外头备了一根坚韧的白杉棍,有时候谢远楼嘻嘻哈哈地一回来,兜头就看到师父一棍子敲过来了。

    崇光阁再不是原来那安安静静的模样,谢远楼一面抱头鼠窜一面瞎嚷嚷:“大师兄救命二师兄你劝着点师父啊啊啊啊师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……师父你打人也得给我个明白吧?我又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不成?我咋不知道呢!”

    然后便是明庭真人中气十足的怒吼:“你还狡辩?你还敢狡辩!说,你带着麒麟阁秦曜那小鬼一起做什么去了?啊?人家安安静静一个小孩,多好,就你天天拉着人捣蛋!我教你再瞎胡闹!”

    在这咋咋呼呼半真半假的教训中,樊正清清楚地感觉到了师父的变化。

    明庭真人笑得爽朗多了,对着他们的指点也发生了变化,耐心依旧,却没那么苛刻了。因为这个新来的小师弟,会滴溜溜地把眼珠子一翻,嘴一撇,似撒娇似吐槽地直接说:“这么难,哪里一下子就能记住了?我需要时间,一个晚上的时间!”

    其他师兄练习时一有卡壳,就不知多久才能有所悟,谢远楼却从来都是成竹在胸的,说一个晚上,一夜之后便真的就像模像样了,说两天,绝不会拖到第三天。明庭真人一开始还会嘟囔两句,真笨,这个我当初一下就学会了,过了一阵,却发现这小徒弟只是擅长的点跟自己不一样,有些东西甚至比当年的自己还学得快,惊奇之余,便也不再多说了。

    这个昔日自学成才的天才散修似乎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,每个人的天分不同,是真的需要给出不同的时间,让每个人慢慢找感觉的。于是指点依旧,却没了那点隐约的失望。

    师父变得更有人情味了,师门内高兴得紧,樊正清却结结实实地感觉到了失落。

    虽然明庭真人对他的态度依旧,门内大小事务也依旧全在他身上,但他明明白白地知道,自己已经不是师父最看重的人了。

    甚至因为小师弟鲜活的性子,到哪里都吆喝着玩成一片的习惯,门内喜欢跟他一起混的人也越来越多,勾肩搭背,称兄道弟,时而打闹成一团,时而结伴出去忽悠人。这是门人在与樊正清相处时,从来不会有的状态。

    樊正清想,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?是自己太过老成持重,不苟言笑了吗?可明明不论谁有什么事找上他,他都是尽己所能了的。

    他事事考虑着崇光阁,考虑着这么多人。可小师弟一出,胡天胡地地一闹,似乎就悄然变了天。

    樊正清不想承认,他是真真切切地嫉妒了。

    特别是明庭真人早些年受的伤一直未愈,渐渐地有了一点老态,动了想要把崇光阁交给弟子的念头后,阁中的气氛明显地微妙了起来。

    这时候的他,已经停滞在一个境界久久未突破,心浮气躁。这时候的谢远楼,早已不是刚入门时剑都抓不稳的小娃娃,后来居上,光芒夺目。

    他在外头走动,所有人都要竖起大拇指,心服口服地赞一句:“风采不减令师当年!”“青出于蓝而胜于蓝,谢道友好风范!”

    而绝不是像他一样的“名师出高徒”,甚至谢远楼在中州活跃起来后,樊正清已经很久没听到过对自己的称赞了,偶尔说起,也是“沉稳,做事老道”一类。

    但仙门,从来都是拿实力说话的。

    他不甘心。

    这种不甘心和嫉妒遇上门内人微妙的心思时,就一发不可收拾了。

    他见到过有人勾着谢远楼的脖子说“小师弟呀,你这手剑法,真真是我们拍马都赶不上的,佩服呀……”,也听到过有人私底下摇头叹息“大师兄什么都好,就是……能力上怕服不了众吧”“其实也很不错了,只是小师弟……”,一次两次可以一笑而过,次数多了,加上外界那些明显的窥探“令师是要选继承人了吧?樊兄,恭喜恭喜啊”,嘈杂的言语终于汇成了一根尖锐的长刺,狠狠地扎进了樊正清的心头。

    凭什么?他想,凭什么!

    明明是一个做什么事都毛毛躁躁的愣头青,就可以把他所有的努力都踩在脚下了?他当然不服的。

    于是他开始动作了。

    他开始有意识地拉近师门兄弟间的关系,樊正清头一次意识到,人情往来,光有一腔热情是不够的,终归得有足够的利益,没见谢远楼就靠历练归来所带的各种小东西笼络人心么?

    他散尽了这些年攒下的灵石,换成了各种灵草和中低阶丹药,时不时地分出一些,看似随意,实则有心。他开始捏着鼻子结交一些以前自己万万看不上的人,然后渐渐发现,其实有些时候,这些人也是很好用的。

    这些人总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点子,能迅速地赚来大量灵石,在他这里形成了一个圈。他开始花大价钱寻找奇珍异宝,终于成功突破了一个境界,扬眉吐气地站在了谢远楼的面前。

    谢远楼似乎愣了一下,还没什么表示,明庭真人却先皱了眉:“你用灵丹强行突破了?”

    明庭真人是特别反对过度服用丹药的。他觉得人生一世,最终追求的不过是一颗心的自由自在彻底无拘,修为能到达哪一个境界,随缘就好。

    阁中弟子随他的性子,一个个埋头苦练,只有熬了很久,有所悟又抓不住,才会以灵植灵丹辅助一下。

    樊正清有一点慌乱,但还是低下头老老实实承认了:“是的,这次外出办事,刚好遇见,觉得也是个缘分,便想试试看。”

    “一着臭棋,”明庭真人毫不犹豫地打断,“丹药堆积到最后,最终伤的还是自己,下次别这么做了。”

    樊正清落在身体两侧的手悄悄地攥成了拳。

    与万天齐的交好是一个意外,两人在他的一次外出历练中恰巧遇上,坐下来小酌一杯,又一茬没一茬地互相吹捧了一番,万天齐令人意外地起了个头:“樊小友啊,你们师门什么都好,就那个谢远楼,也忒放荡不羁了一些。”

    樊正清拿着酒杯的手一顿,又不动声色地放下,微微笑了一下:“我家小师弟年轻,难免跳脱些,再过几年自然而然就沉稳了,若是平日里有什么不慎得罪万宗主之处,樊某代他向您赔个不是。还望万宗主大人不记小人过,莫与个小年轻计较。”

    万天齐摇摇头:“他能有什么得罪到我的,不过是听说过一些他的荒唐事罢了。我万某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,觉得老话说得好,三岁看到老,这小子啊,有人看着也就罢了,若没人管得住,呵,怕是天大的篓子也敢捅吧……”

    “万宗主言重了,家师向来看重小师弟,一直上心着呢。”樊正清把明庭真人搬出来,想要岔开话题。

    万天齐比明庭真人年轻不少,但毕竟平辈论交,比他要大上一辈。有些话,万天齐说得,他接不得。

    然而这一天,万天齐似乎喝多了,呵了一下,摇摇头,意味深长地说了句:“你师父掌着崇光阁时,我自然是放心的。”

    接下去的时间里,樊正清反正是食不知味了。

    他明白万天齐的意思,师父是阁主时,自然是能管住谢远楼的,但现在,师父生了退意。

    不说他费心费力这么多年,就谢远楼那模样,能管得住崇光阁?

    年少,轻狂,轻佻,恣意……种种特质来看,都实在不像一阁之主该有的样子。

    真要让他接了这个位,师父一手建立起来的崇光阁,不得没落?

    樊正清竭力忽视自己心头越来越压抑不住的敌意,那由嫉妒和不甘演化而来的敌意,告诉自己,谢远楼是真的不合适。

    与万天齐分开后不久,他接到对方送来的一株上品灵植。

    名义上是长辈欣赏小辈,但樊正清清楚,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,万天齐在这个节骨眼上递出橄榄枝,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。若是自己以后事成了,也得念这份情。

    正好,他想,我也需要他的支持。

    人生在世,谁不是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那一方呢?择友互惠互利,没有任何问题。

    两人一拍即合,往来渐渐密切,樊正清的手头终于越来越阔绰了,在外头的口碑越来越好,在门内的呼声也渐渐高起,但明庭真人看他的眼神,却似乎带了点别的意味。

    那审视的眼神让樊正清惊了一下,好久没敢有出格的动作,他私底下又找了些罕见但便宜的东西,巴巴地给明庭真人送去:“师父,这是虎鲛皮,据说对清心特别管用,您留着玩儿吧。”“师父,这是一点安神香,据说是五千年的安神木根制成的,您试试。”“师父,这里……”

    樊正清抬头看明庭真人,忽然发现,这两年自己忙忙碌碌,心里又憋着一股不甘心,竟是很久没有注意师父的状态了。

    明庭真人似乎一下子就老了很多,两颊凹进去不少,头发有些枯槁,眼角多了些细纹,只是眼神依旧平静而强大。

    樊正清心有所动,一时间较劲啊什么的全抛到了脑后,漂亮话也说不出来了,最终只讷讷地吐出几个字:“师父,您一定要好好休养。”

    明庭真人本来态度淡淡的,听了他这傻不拉几的话,竟意外地软和了下来,叹了口气,走过来伸手拍了拍樊正清的肩:“正清啊,你还记得你入崇光阁之前的事吗?”

    “记得,我以前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,吃了上顿没下顿,走到哪里都只有被人驱赶的份,是师父您带我回来的。”樊正清回道,有些不明所以。

    “你这名字也是我取的,正,清,你能感受到我起这名的意思吗?”明庭真人继续问。

    樊正清心里一个咯噔,第一反应便是难不成我这些年做的事师父都知道了?看不过眼了?这是要来问罪了?

    后背顿时出了一层汗,他自问没有做太过分的事,只是也万万称不上做了什么好事,有些睁只眼闭只眼圈灵石的事真被师父点出来了,恐怕也是得受罚的。更重要的是,与师父的性子万万不符。

    在这当口翻账,怕是,怕是……

    樊正清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,几乎做好明庭真人下一秒就翻脸的准备了,结果他话锋一转:“知道就好,我希望你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,一不要忘了自己的名,二不要忘了自己的字——告诉我,你剑上的字是什么?”

    “……见心明性。”樊正清脱口而出。

    他的本命魂剑,从一块顽石到逐渐成型,全都是自己一点一点用灵气塑就的,唯有剑身上的字,是明庭真人赐下的。

    见心明性,这四个字他重复过无数遍,始终觉得师父有深意,又不甚了了。

    明庭真人点了点头,似有些疲倦:“记住今天的事,你下去吧。”

    樊正清当时没反应过来,蒙头蒙脑地就出去了,等到回过神来,整个人便是欣喜若狂。

    他隐隐明白了明庭真人的意思。

    果然,日后一段时间,有人便愈发地与他亲近了起来:“师兄,这些天师父总夸你呀。”“师兄,你带的东西,师父一直觉得好用呢。”“师兄,你那安神香是什么特殊配置么?师父休息得好一些了呢……”

    这么多年了,明庭真人从来没这么明显地表达过自己对某个弟子的喜爱与赞赏。就算是对谢远楼,也是心里欢喜的多,面上直夸的少。

    所有人都明白,樊正清的地位,绝对是稳了。

    而且小师弟也非常识趣地躲了出去。

    所有人包括樊正清都真的以为,这一场权力的过渡,是可以平稳无比的。甚至连樊正清都将心态调整了不少,觉得自家小师弟还是有很多可爱之处的,自己终归是大师兄,以往时不时地将他的一举一动往坏了去考虑,有些小心眼,不应当。

    他想,等到这次小师弟回来,自己一定要找他好好地聊一聊,让师门再次回到以前全无隔阂的模样。

    然后,谢远楼风尘仆仆地回来了。

    明庭真人很高兴,赶紧找他去说说话了——对每一个远行归来的弟子,真人向来是这个态度。

    樊正清亲自引着谢远楼过去的,笑得很真诚:“师父这些日子可想你了。”

    明庭真人的房中香气袅袅,安神木散发着让人愉悦的香味。

    谢远楼进去了,没过多久,被明庭真人一掌拍成了重伤。两人一追一逃,来到了前庭,明庭真人引剑自刎,震惊了整个崇光阁。

    樊正清的笑容凝固在脸上:“师父——”

    再往后的种种,樊正清其实都有些记不清了,轰轰烈烈的追杀,门内奇怪的不信的恨之入骨的,种种声音交杂在一起,他被这里扯来那里扯去,一整个崇光阁几乎分崩离析。他到处被人推着走,头一次明白原来要撑住一个门派,是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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